凌晨一点。
大宅主人早已呼呼大睡，六小时前才醒的我自然毫无睡意，换成平日，这个时间段也正是我最为无聊的时候。征得主人同意后，我打开这里的电脑开始搜索需要的信息。
……用惯了小唯家的最新款电脑之后，对于这种老式的系统果然很不熟悉。果然电子设备对于这种以富丽堂皇为卖点的大宅来说只是鸡肋么。
渐渐地，产生了与小唯交流的念头。
这个点……还醒着的概率是一半对一半吧。不过也有“所有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的说法。
我决定赌上这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值得欣喜的是我赌赢了，发出的邮件在五秒内便迎来了回复。
“听黎姐说伦伦今天夜不归宿耶！！！好可怕，简直成了不良高中生！而且还是在不认识的女生家！伦伦不可以出轨哦！~”
感觉跟我发的消息完全没关系。
“小唯啊，寒假刚开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来着？”这可是一本正经的提问啊提问。
当然，并不是怀疑她的清白，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对于我糟糕的脑容量来说，简直已经像是几年前了。那时我自己在干什么也早就忘了，不过多半是虚度光阴吧。
大概是小唯终于意识到有问题要回答，不久后又收到了回信：
“在花钱哦！”
……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吧，小唯在隐退前靠奖项和论文积攒了几辈子都用不光的奖金，我靠着那笔钱的冰山一角成天苟活，基本也是吃穿不愁。
总之，小唯一旦开始花钱就没有限制了，所以应该是成天坐在电脑前买买买吧。
不，我并没有怀疑她。
闲聊了几个来回（基本话题都是被对方主导），我渐渐引入了正题。
“小唯能让你那个旧友……就是叫什么，小悔的家伙，帮我查个东西吗？”
回复是这样的：
“是小侮啦，如果是你拜托的话他肯定不会帮忙的，这你到现在还不长记性啊！不过我当然懂你的意思啦，因为我们是天作的一对~~默契度MAX哟！明白明白，只要以我的名义拜托就没问题啦！”
谷梁唯的私人粉丝团，实质是第七届特别班中被其天资所折服的十来位同级生，其中的“伍之侮”，堪称粉丝团团长的角色，据说拥有六万多人的情报网，虽然不会把那些人都带成小唯的粉丝，不过只要是以小唯为中心，一千千米为半径的任何潜在威胁，他都能通过这庞大的情报网知晓并且及时排除。
一天残杀四条生命的危险人物，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虽说本人实在很讨厌他每隔一个多星期就派来监视我的部下，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有意图危害小唯的人在，他就是一道绝对防御，是任何病毒都无法突破的防火墙。
但那是在小唯为被害者的前提下。
若小唯是加害者的身份，他应该毫无疑问会包庇吧？哪怕牺牲六万人也要倾尽全力保全小唯。
不，小唯怎么可能是加害者。
啊，刚刚发呆太久，小唯都发了十几条消息来催我了，我还是没有说出要拜托查什么。
我飞快地打下一行字：“我们学校第十一届寒假特别班的具体情况。”
这样就足够了，“伍之侮”每次都会查出数不清的额外情报，得到的消息太多反而不利于筛选。
记得小唯粉丝团里也有能在一分钟内靠心算筛选出一万以内的所有质数的怪物，不过应用到这方面恐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小侮已经收到啦！半分钟内传达有效信息！”
比想象中还要快，这群家伙果然不是常理能容的。二十秒还没到，一大串文字便涌现于屏幕之上，包括十九名学生的详细信息、各个版本的谣言中四名学生的死状、内部的剩余十五名学生的不在场证明列表、外部的可能嫌疑人候选……简直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真不明白有这样的天赋，为什么那家伙不去情报部门工作。若他活着就是为了保护小唯的话，不工作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小唯在养活我的前提下，顺便把粉丝团里那群痴汉养肥也是绰绰有余。
驱散掉这样的胡思乱想，我开始浏览小唯转来的信息。
孟矩，学生编号1号，16岁，特长领域为语言，“学语言一类庸俗的事完全不在她的兴趣范围之内，她的近期目标是为所有只有声音的语言创造文字，长远目标不明，一旦实现了将会彻底改变人类的交流方式。”
燕楷巡，学生编号2号，17岁，特长领域为医学，“可能是这一届学生中最能造福人类的人，如果未来有人能做到起死回生的手术，那就非他莫属。”
彭佑鹏，学生编号3号，17岁，特长领域为解剖学，“他改名叫庖丁会更合适，把手中的每一具尸体分解为艺术品的专家，燕楷巡的劲敌——却并非交集颇深。”
看到关于名字的评价，我才突然想起屋主告知我的谣言版本。那么他就是其中一名死者了吗。
猜错了。
彭佑鹂，学生编号4号，14岁，特长领域为？？？
很奇怪的信息，我悲剧般的记忆力又误认了名字。此人才是死者之一，并且毫无疑问是上一名学生的——看名字应该是妹妹吧。
“疑似能与动物对话的能力，可能正被孟矩当成研究对象。”
这可有些微妙啊……看了四个人，目前我认为有用的信息都在彭佑鹂身上。还是先继续看第五个吧。
吴型，学生编号5号，17岁，特长领域为数学。
任何人只要认识了小唯，对其他在数学方面的“天才”就再也不会产生钦佩一类的情绪了吧。我对这位连小唯的替代品都绝对成为不了的冉冉新星表示痛惜。
夏壬裘，学生编号6号，16岁，特长领域为物理。“预选时因猜硬币从未错过而被认为是概率论奇才，后来的事实表明他只是单纯算出了硬币的运行轨迹而已。”
不知道他有没有算出自己是第一位牺牲者呢？
韩沐芬，学生编号7号，17岁，特长领域为记忆。关于她的评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潜台词就是记忆方面的天赋实在太多了，这名学生的特点实在算不上杰出。
虽说是历来第二强的一届学生，不过有这样的学生存在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苏熙棱，学生编号8号，16岁，特长领域为计算机。“要是他成为专业黑客的话简直不堪设想，为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好好花功夫在他的道德教育上才是。”
不知是纯粹的调侃还是在其中掺杂了真实的成分，总觉得小唯那一届的时候，对于学生将来的职业取向还是完全不管不顾、听之任之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制度，才会将小唯这样毫无顾忌地散发才气的学生孕育而出吧。若是再有一个像她那样等级的天才像她那样肆意发挥，那全世界自称天才的人都会气绝而亡了。现在这样的管制其实也颇为人道。
不过对于天才本身则毫无公平性可言。
再转念想想的话，对不同等级的人妄谈公平似乎更为愚蠢，我便放弃这段胡思乱想，继续看资料。
闫埼，学生编号9号，21岁，特长领域为体育。“开班以来唯一的体育特招生，据说从体校毕业后在山中修行了三年，因此年龄超出同届生一节，不过并不算大器晚成，甚至有过12岁时百米跑出12秒的经历。”
评语上是这么说，不过超过20岁的体育特长生在这样的班级里真的有一席之地吗？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混的啊。或许是用拳头说话么……
童载越，学生编号10号，8岁，特长领域为化学。平均年龄一下子被拉回来了啊，仔细一想，年龄小的应该会更不受待见，毕竟可塑空间比另外几位都要大。
“所以说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受待见啊，你根本就没设想过任何一个美好的人生啊。”
我猛然回头，屋主正揉着眼睛站在那里，是起来上厕所时听见了我的自言自语吗。没办法，我也只能回以一句：“你的睡眠质量真差呢。”而且不知是第几次的、没有被她搭理。不过，她却搬着凳子坐到了我的边上。
杂乱的头发有几根挥到了我的侧脸，不禁有些抵触。“怎么了，继续看啊。”她却若无其事地说着，话说为什么会知道我没在看啊？难道我每看一条都会自言自语那么多吗？
“……你帮我念吧。”我用请求来转移话题，她也毫不拖沓地开口：
“古贡赋，学生编号11号，16岁，特长领域为密码解读。为什么我一念就是个死人的名字啊……”
“你这么说对死者可是大不敬哦。”
“抱歉啦，稍微有点起床气，既然如此就顺便提几句牢骚吧，人死万般好什么的真是完全没有道理啊。本以为死了就可以不顾本人感受肆意地说坏话了，结果还要顾及其他所有人的看法，活着还真累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牢骚啊……虽然这种想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在这种时候突然插入是要闹哪样。
“你话很多啊，算了，还是我自己看吧。”
“从刚刚一直自言自语到现在，你哪来的资格说我啊。我安静待着的话可能就睡死在这里了，还是让我有点事情做吧。”
“所以说为什么你不进房继续睡啊……”
“听你自言自语会感觉不耐烦啊。”
这样吗，那还真是抱歉。
“祁志昂，学生编号12号，17岁，特长领域为画画。‘复制名画的本领，骗过机器完全不在话下，我们正尽可能教唆他发挥自己的原创作画本领。’吗，真是方便的本事呢。”
“你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话，也会被他们‘教唆’哦。”把教育读成教唆是哪门子口误啊，这家伙心里明明比我还坏。
“都一样啦，下一个下一个。13号……啊，果然不吉利呢，就是那个丁汝啊。咦，她的特长也没写呢。”
哦？这倒有点引人遐思，不过旁边的声音又重新开始读资料，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顾丰止，学生编号14号，16岁，特长领域为工程学。感觉又是个看不出亮点的人呢。”
为什么要说又啊，你到底在那里偷听了多久啊。
“史樊，学生编号15号，17岁，特长领域……暂难归类？这又是什么？”
“评语是什么？”
“试图找出世界上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这算啥啊？越来越离谱了不是吗？再后面的都是些凑人数的吧？”
我也觉得越来越奇怪，便凑上屏幕迅速浏览剩下四名学生。
金鸣钰，学生编号16号，16岁，特长领域为神秘学。
赵岸霆，学生编号17号，17岁，特长领域为音乐。
邵昱岑，学生编号18号，16岁，特长领域为气象学。
艾芃芸，学生编号19号，18岁，特长领域暂难归类。
没有什么特别与异常——除了最后一个又是特长不明之外。
“光从基本资料似乎找不到什么线索呢……直觉告诉我谣言反而会更有用。”
“你的直觉很危险呢。”我说出无价值的吐槽，毕竟我自己现下也很想看看各版本的谣言。
可就在这时，屏幕显示又传来了小唯的新消息。
“伦伦伦伦！刚刚收到了不得了的邀请！”以下省略一百字的激动情绪表达，说了很多感叹词却完全没有发来邀请内容，这一点也颇具小唯风格。我便主动询问邀请内容。
小唯接到询问后，所谓的邀请函就在一瞬间发来了，这丫头的反射弧也不知是长是短。
点开邀请内容，令人恶心的书面用语扑面而来，大致内容就是邀请这位旷世奇才回曾经的母校举行几场讲座。我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届时的画面了：底下一大片听说过小唯传说的学生，满怀着对小唯的憧憬，结果却看见一个身心均与幼儿园孩子无异的幼女。
这是何等美梦破灭的时刻啊，不过我也可能高估小唯的知名度了，事实上自从退出学术界之后，小唯基本上算是过气了。至于现在媒体们捧上天的新一任“天才”么……
我看向讲座嘉宾栏中的另外一个人名。
陈莫夫，不关注其背景的话绝对会认为是中年男子的名字。
不过，曾经听小唯说过这个人。
“名字只是因为父母喜欢阿西莫夫才这么起的啦，之前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也看到过这个人，很厉害呢！”
“那是多厉害呢？”我明知在小唯这边永远得不到客观评价，却还是这么问了。
不过，记得小唯的回答也是乱说一通，于是便没有放在心上。
重点是。
小唯说过这个人跟我们学校，并没有任何渊源。
因此，将他请来的原因只可能是他太强了，以至于在历届毕业生中，除了小唯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之齐名的人。
当然这仅仅是愚昧的猜想，也说不定此人跟现在教职工中的某人是亲戚。
如果只是获取“他有多厉害”之类的消息，拜托小侮就是杀鸡用牛刀，直接用搜索引擎会更方便。
但不一定更快。
然而最快的方式，自然是——
“咦？陈莫夫……这个人的名字我也听过。”
身边的人似乎变得清醒起来。
“尽管之前对你的小女友赞誉颇多，但说实话，这家伙也真的不容小视呐。”她说“小女友”三个字时的神情格外异样，如果我被刺激到也是因为这家伙的样子而不是话语本身。
“说说看他的事。”我把脸转回屏幕，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似乎也不管我是否真的关心，径自说了起来：
“你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如实回答，亦没有敷衍了事，而是想起小唯的亲人，或是被其才能吓到不敢自称小唯的亲人的那些人，在当时跟我讲的事情。
“整数跟偶数哪个多？”
“一样多哦！”
“那整数跟有理数呢？”
“一样多哦！”
小唯她，在专业人士的测试之下，发挥了完美的表现。
那就是她的六岁，虽然还很不起眼，虽然不为世人所知，但还是在业界埋下了伏笔。
见我埋头沉思的样子，身边的人貌似判定我要不是忘了，要不就是毫无作为，于是我又听到她夸耀别人时那张扬的声音。
“如果你的小唯只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话，这家伙可是一直在努力才会成功的哦。据说六岁时就进大学钻研了，问得那么故弄玄虚还真是抱歉。不过，因为纯粹的刻苦努力，所以理所应当地取得成功，他只是因为这点才被邀请的吧？这不就是新时代学生的标杆吗？”
原来如此。
确实，与动动手指就能改变人类历史的小唯不一样，不管天赋如何，只有努力的人才能激励别人一起努力。
我在邀请函内迅速扫视，很快就找到了讲座举办的日期.
3月7日。
还有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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